各地争夺区号026背后：现实利益与心理依赖驱使

　　谁将获得区号026？
　　中国的电话区号，俨然是排序文化的体现——首都北京为010，直辖市、中心区域城市为“02字头”的三位区号，普通省会城市和其它城市为四位区号。而对026的争夺，反映了城市居民对其所居城市排序上位的欲求

　　020—广州，021—上海，022—天津，023—重庆，024—沈阳，025—南京；
　　027—武汉，028—成都，029—西安。
　　026—？

　　政协委员“两会”提案 网上争夺烽烟初起

　　至今，长途区号026仍是空白。对它的争夺，是一位长沙学者较早提出的。2000年，他发表论文建议“长沙-株洲-湘潭三城一体化”后，向中央申请026作为“融城”后的区号。

　　这个信息在2005年才被媒体公开。所以，更有影响的是几位政协委员的提案。其中一人是深圳民盟委员丁中，他在2002年初提交了《关于将深圳长途电话区号0755升为026的建议》：“三位区号里的9大城市都是经济发达城市、特大城市和区域中心城市。深圳的区号0755，与它的经济地位不符。”当年3月，深圳市人大副主任、全国政协常委胡政光把丁中的提案带到全国“两会”上。与此同时，哈工大国际经贸关系学院院长、哈尔滨市政协委员宋要武也看到了026这个亮点——2002年，哈市准备把电话号码升为八位时，他力主抓住机会，升级区号。

　　与所有热点一样，网络很快就参与了争夺。2005年6月，一位大连网友发帖《建议大连的电话区号改为026》，此帖百度“城市吧”一挂出来，即被各地网友群起而攻之。杭州、郑州、深圳和青岛等城市网友各据理直争，以为026该归“他们的城市”。

　　网上角逐被长沙人推向高潮。2005年9月，有长沙网民称：“长株潭在深圳、兰州、大连、苏州、杭州、青岛、郑州的026长途电话区号争夺战一举获胜。据信息产业部电信管理局消息，明年长株潭一体化城市后，中国电信将正式启用026区号。”

　　为显示消息的权威性，帖中强调：“信息产业部电信管理局这次之所以同意长株潭使用026新区号，一方面是三城融城后电话号码的激剧增加。另一方面，据说是中央领导干预的结果。前一段时间，中央提出中部崛起政策并没有具体的体现，导致中部省份颇有微词，这次长株潭使用026区号同武汉成立铁路局一样，是对中部地区的安抚，从而使武汉、长沙成为推动中部崛起的双引擎。”

　　但事实证明，在2006年，这个“美好的愿望”并未实现。于是，来自深圳、苏州、大连、杭州、哈尔滨、郑州、长沙、青岛和兰州等地的网民再次开战，直到今天。而在新华网城市论坛上，还有广州人和上海人为争020和021谁是老大，甚至互相骂娘。

　　一个026区号，为何让人们如此看重？

　　直辖与发展：三位区号背后的现实利益

　　刺激人们神经的，主要是重庆。1997年，它从隶属四川的一个市升格直辖，其区号也从0811变成了023。而中国所有的直辖市，区号均为三位——包括“独霸”010的首都北京。

　　“直辖可以增大城市的自主权。”民政部规划处一位负责人称，“这种自主权可以提高城市建设的决策速度，中央政府每年会拨出一部分资金用于直辖市的发展，这也是一大好处。”

　　重庆给出了最佳的直辖注脚。2006年，该市人均GDP达到12437元，为直辖前的3倍；地方财政收入年均增长25%，为1996年的9倍。

　　所以，026的几个主要竞争者也是直辖意愿最强烈的城市。比如深圳——2004年3月，以张以庆为代表的部分深圳市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在全国 “两会”上，提议将深圳升格为直辖市。虽然最后被拒，但在2005年8月25日——深圳特区成立25年纪念会上，原深圳市委书记厉有为再度力主“深圳建成南方的直辖市”。

　　目前，深圳与厦门、青岛、大连、宁波，是5个非省会城市的计划单列市，同副省级城市一个级别。直辖市是中国一级行政区，政治、经济各方面都直接与中央挂钩，计划单列市仅仅是在经济上享受省级待遇。面对这些城市的诉求，不时有学者指出中国的行政区划需要做出全面调整，多设几个直辖市。

　　而长沙人争夺026的理由，则是“长株潭经济一体化”。这个规划已经有25年历史，其愿景则是，交通同环、电力同网、金融同城、信息共享、环境共治。目前，通讯规划有很大发展——移动通信已经在这3个城市中实现不收漫游费。

　　“我们还会向国家信息产业部争取。”湖南省社科院原副院长、中国区域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张萍说，“整个长株潭地区也将力争成为国家综合经济试验区，像上海浦东一样，我们中部也要有长株潭。”

　　苏州人则最急于政治和经济地位的蝶变。苏州的GDP排名全国城市第4，并连续出了三任升任省长的市委书记。但现在，它连计划单列市都不是。此前苏州市的智囊机构曾建议，向中央申请成为第六个计划单列市，以获得资源配置等方面的好处——其中包括区号的改变。但在正式启动之前，苏州市一直保持刻意的低调。苏州发改委一位要求匿名的处长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，目前没有可行性。

　　各地的经济资源、政治资源，以及人口、面积等先天条件，则成为了比拼的砝码。比如，有郑州网友发帖称：2006年，兰州GDP为638亿元，而郑州为1790.66亿元；其主要竞争对手兰州吸引外资2.65亿美元，郑州为25.93亿美元。“显然，026更应该落在一个实力强劲的城市”。而“软实力”也成了申请026的比拼指数之一——有长沙网友发帖称，火车编号中T1、T2两个最有分量的编码授予了长沙和北京之间的往返，这是托的“毛主席的面子”，同理，026授予谁也应该考虑这些。

　　心理依赖：大家都想当“老大”

　　如果仅仅是城市“升格”带来的硬指标，也不会让各地居民如此上心。中国海洋大学城市文化研究所所长张胜冰认为，城市的美誉度、知名度与该市市民的生活优越感直接相关。而026区号的争夺，更反映了城市居民对其所居城市排序上位的欲求。

　　“集权文化阶级的宝塔式结构，造就了中国人的排序文化。” 张胜冰说，“这种排序文化可上溯至老子的《道德经》：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。”

　　中国的电话区号排位俨然是此模式的再版。首都北京为010，第二级的各行政区划的中心区域城市为“02字头”的三位区号，第三级的省会城市和其它城市为四位区号。

　　类似的例子无所不在。比如会议名单、主席台排位、车牌号码，都被视为一种权力榜。以车牌为例，各省的A无一例外地分配给它的省会城市，B给第二大城市。这种模式早已延伸到个人心中——公安部曾在北京等地试用私车个性化牌照，车主可自选字母和数字排列组合。8个工作日后此试点告终，官方解释为技术原因。但民间却认为主要是诸如CHN-001(中国第一)、VIP-001(至尊第一)、CEO-001(首席运营官第一)等个性化车牌，触动了权力机关的敏感神经。

“026给了谁，不能说明什么”

但026的争夺战更像是一股来自民间和学者的热潮，官方对此不作评论。南方周末记者致电各大城市的电信管理部门和政府机构，对方均表示“没听说这个消息，也未向上申请过”。

对从重庆由0811区号改为023的原因，中国电信集团总公司公关部称：“区号是由信息产业部拨下来给我们的。他们拨023我们就要，没有什么可选的。”

记者又联系了信息产业部新闻处，对方称：“没有确定的事情不能回答，避免引起几大城市的矛盾。”

只有深圳可以确定被拒绝了。提案过了近半年，胡政光得到信产部回复：“没必要改，改的成本非常高，深圳要这个不合适。”

但争得一塌糊涂的026，在信息产业部专家杨培芳眼里没有什么价值: “电信业早已从电话时代过渡到互联网时代，电话区号排序越来越失去原来的意义。如果说过去人们比较在意一个城市的固定电话区号，那么移动电话号码的地域概念已经大大淡化；将来人们会大量通过互联网通话，那么它根本不存在地域概念。在互联网世界，所有用户都是平等分布的，不存在宝塔式的级别结构。即使将来 026给了某个城市，也不能说明什么。”

信息产业部权威专家解密区号分配历史：026和台北无关

□本报记者 苏 岭 实 习 生 沈赛星

026的归属为何迟迟没有定论？网上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，“是预留给台北的”。

对此，信息产业部电信研究院副总工程师杨培芳哑然失笑。61岁的他全程参与了当年的中国电话区号分配。“台北的电话区号00886和香港的00852一样，相当于国际电话上的一个国家或地区的身份。”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他解释，“即使未来政局发生大的变更，也没必要去改变它。中国多几个国际区号，是一种资源。”

在杨培芳的记忆里，1976年前，长途电话局里的情形就像电影《列宁在1918》。话务员们戴着耳机，手拿电话塞绳，要北京的长途就插北京的塞孔，要上海就插上海的。

当时，中国的市内电话多使用“步进制”机械式自动电话交换机。它由磁铁带簧片来选线，拨1，“哒”的一声上升一步，拨2，“哒、哒”两声上升两步，拨0则“哒哒”十声上升十步。所有长途电话，均需通过话务员接拨。

由于西方国家在高技术方面对中国实行禁运，原邮电部倡导自力更生提高电话的自动化。于是，部分省区开始试用自主开发的半电子电话交换机——它是晶体管和笛簧继电器装配而成，以代替笨拙的“步进制”。

因为各地的电子交换机标准不统一，邮电部组织调研小组，赴全国15个省、直辖市。1976年4月，小组成员与其他电信专家在上海集中了一个月，制订了一系列通信技术文件，其中包括长途自动电话制式和交换区号的方案。

在决定长途电话城市区号的专家讨论会议上，虽然没有任何部门做出明确指示，专家们多倾向与城市的政治和经济地位挂钩。为突出北京的政治中心地位，参照车牌编码，其区号定为01。其余城市按五级汇接排布，其余两个直辖市——天津、上海，以及6个中心城市共用02。02字头三位区号剩下023和026两个中心城市区号机动备用。以下城市按汇接关系和业务量大小，共用03至09区号。此外，必须预留一定的余量来解决突发和汇接不平衡的关系，所以也不存在3至9字头的三位区号。

那么，020和021，哪个是二字头区号的“老大”？

“当时考虑到上海和天津是两个直辖市，于是就按照城市地位排序把021给上海，022给了天津。”杨培芳说，“1976年制定电话区号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，如果说广东用020排在021前面纯属偶然。因为按照当时电话交换技术规则，0是排在9后面的数字。现在全部采用了数字程控技术，0和9在技术上就没有差别。”

对于区号分配的政治挂率，会议上也有人反对：“北京01，相当于一个城市独占9倍的通讯容量；按分级不利于资源利用，在02头的三位区号后，其它城市想进来，怎么办？”

这种反对的声音到1990年代后期才得到部分回应——在北京的01后加了一个0。此举是为了腾出一些码号资源，给其它重要网络备用，比如党政军的专用网。

　来源：南方周末。记者： 苏 岭 吕明合 实 习 生 杨 洋 沈赛星